第八百零九章 脚步-《剑来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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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位火神祠神灵喝酒最后,以心声笑道:“陈剑仙,找媳妇的眼光不错啊,人好看,话不多,懂礼数,很贤惠。”
    陈平安满脸笑意,自己干了一大碗酒,心声答道:“哪里哪里,出门在外,我毕竟是一家之主,女主内男主外嘛。”
    喝了个微醺,刚刚好。
    一起御风离开随驾城,陈平安立即散去酒气。
    宁姚微笑道:“我都没什么与他敬酒,懂礼数吗?”
    陈平安装聋作哑。
    到了宝相国的黄风谷哑巴湖,落地后,裴钱笑道:“这么大的湖?”
    周米粒一边蹦蹦跳跳,一边咧嘴大笑。小姑娘到底是想念这处故乡的。听到裴钱这么说哑巴湖,小米粒就贼高兴。
    可其实裴钱是来过这边的。
    白发童子翻了个白眼,但凡是昧良心的话,自己可从来说不出口,臊得慌。
    冷不丁的,发现隐官老祖斜眼看来。
    白发童子立即拍了拍身边矮冬瓜的脑袋,微笑道:“小米粒啊,好大地盘,那你麾下,还不得有千军万马的虾兵蟹将啊?哪儿呢,速速下一道法旨,都喊出来,赶紧让我长长见识,事先说好啊,吓坏了我,你得赔钱。”
    小米粒挠挠脸,害羞道:“么的么的,都是单枪匹马混江湖哩。”
    陈平安走在水边,没来由想起了那位走镖的年轻人。
    对方如今差不多是半百的年龄了,江湖中人,二十余年的光阴,曾经的年轻江湖,说不定都有白头发了吧。
    月色静谧,波光粼粼,如洒满了雪花钱。
    一起在湖边散步,陈平安横臂,小米粒双手挂在上边,晃荡脚丫,哈哈大笑。
    陈平安故意多作停留,在此夜宿,小米粒拉着白发童子去哑巴湖里“游荡江湖”,闹得很。
    一样月色,照遍九洲。
    春露圃,照夜草堂。
    宋兰樵好不容易得闲,今天登门,来找唐玺喝酒。
    两个难兄难弟。
    一个在师父那边,说不上话,一说就被骂。道理讲不通。
    一个在春露圃山主那边,一样说不上话,倒是不会挨骂,碰软钉子。
    再加上那些个煽风点火的,唯恐天下不乱,愈发让这两个做惯了生意、熟稔人情世故的老江湖,实在心累。
    所以最近这些年,这两位在春露圃祖师堂位置靠后的修士,就有事没事,经常凑一起喝闷酒。
    原本没什么私谊的两人,隔三岔五,一杯一壶的,倒是喝出了不错的交情。
    前不久唐玺得到了个秘密消息,落魄山那个年轻山主,好像泥牛入海一般,消失无踪了二十来年,终于回乡了。
    不但如此,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说法,落魄山一举跻身了宗门。
    但是独独没有邀请春露圃任何一人,参加那场观礼。
    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。
    宋兰樵举起酒杯,呲溜一口,在椅子上盘腿而坐,“你还算不错了,好歹帮着打理那个蚍蜉铺子,细水流长的香火情,他是念旧的人,一定不会对你如何。”
    唐玺神色郁郁,“哪有这么做生意的,好好一局棋,多漂亮的先手布局,硬是给自己人搅和得稀烂,都怨不得别人,窝囊。”
    宋兰樵白眼道:“你与我师尊说去。”
    唐玺气笑道:“那你倒是去找谈老祖啊?”
    双方对视一眼,爽朗一笑,各提一杯酒,苦中作乐嘛。
    宋兰樵感慨道:“这么年轻的宗主啊。估摸着下次见面,见着了那小子,我说话都要不利索了。”
    自家春露圃上上下下,就为了那么个宗字头,已经谋划了多少年?山主老祖,元婴女修谈陵,可谓殚精竭虑。不还是始终未能跻身宗门?
    唐玺笑道:“咱们这些老男人过日子,无非是喝酒一口闷。”
    宋兰樵哈哈大笑道:“那就走一个。”
    天亮时分,哑巴湖那边,一行人继续赶路。
    到了那金乌宫山门口,裴钱自报名号,守门修士,很快就去通报此事,有太上师叔祖那边的贵客来访,必须与祖师堂和        雪樵峰都说一声。
    当年柳质清待客一拨外人,在金乌宫是一件不小的事情。
    毕竟这位宫主的小师叔,是出了名的没有朋友,几乎从无迎来送往。
    门派内,只听说自家这位辈分、境界都是最高的老祖师,好像与那太徽剑宗的新宗主,关系极好。
    之前老祖师难得下山,就是与那位宗主剑仙一起,出剑数次,次次狠辣。
    再就是在春露圃玉莹崖那边,结识了一位云游四方的年轻剑仙,只知道姓陈。
    裴钱毕恭毕敬抱拳致礼,称呼了一声柳先生。
    上次造访金乌宫,柳质清就像一个教书先生,半个家族长辈,甚至仔细查询过裴钱的抄书,最后来了一句,你的字比师父好些。
    陈平安笑着介绍道:“宁姚。”
    柳质清大为意外,很快收敛心神,单手掐剑诀礼,沉声道:“金乌宫柳质清,见过宁剑仙。”
    宁姚抱拳还礼,“见过柳先生。”
    如果喊柳剑仙,好像不妥。
    不谈剑气长城的那个习俗,只说宁姚自己就是一位飞升境剑修,如果再喊一位元婴剑修为“剑仙”,估计双方都要觉得不自在。
    陈平安摇摇头,腹诽不已,这家伙不如自己多矣。
    自己在那龙须河铁匠铺子,在刘羡阳身边,见了赊月,喊什么?
    那么你柳质清见着了宁姚,一声弟媳妇都不会喊吗?白给你的辈分,都不知道收下。
    柳质清望向那个白发童子。
    陈平安心声说道:“不适合多说。”
    柳质清心领神会,点点头,不再多问。
    飞升境化外天魔,她的真名天然,青冥天下,岁除宫吴霜降,道侣,合道十四境契机所在……
    哪个说法,不是山上一等一的忌讳?
    白发童子等了半天,见隐官老祖在朋友那边,竟然提也不提自己半句,伤心欲绝,坐在椅子上,低着头,靴子踢着靴子。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跟我一起下山?听说刘景龙如今在北俱芦洲,好大威风,公认的酒量无敌,只有我一个人,比较怵他,有你在,我劝酒,你挡酒,咱俩一起杀一杀他的酒桌锐气!”
    柳质清呵呵一笑,“不去,得闭关练剑。”
    陈平安继续劝道:“练什么剑啊,不急于一时,如今咱俩只差一境,完全可以忽略不计。”
    柳质清微笑道:“我就不送陈山主了。”
    陈平安一把搂过柳质清的肩膀,可劲儿往这家伙的伤口撒盐,啧啧道:“呦,恁大架子,怎么,欺负我不是元婴剑仙啊?”
    柳质清抬起手,双指并拢,推开陈平安的胳膊。
    陈平安收敛笑意,心声道:“对了,说正经的,未来几年内,我打算游历一趟中土神洲,会喊上刘景龙,你有没有想法,咱仨一起?”
    早年在春露圃附近的渡口,就跟刘景龙约好了,以后要一起游历中土。
    柳质清摇头道:“不跻身玉璞境,我就不下山了。哪天跻身了玉璞,第一个要去的地方,也不是中土神洲。希望不会太晚。”
    如果当真破不开瓶颈,那就只好以元婴剑修的身份,去那剑气长城遗址,再一路御剑往南去。
    陈平安想了想,点头道:“那就早点破境。”
    说不定就有机会,一起走趟蛮荒天下。
    到了春露圃,陈平安与宁姚分开,独自去找了那位老妇人,宋兰樵的恩师林嵯峨。
    依旧是执晚辈礼,登门拜访,然后没有半点不耐烦,与老妇人唠嗑许久,林嵯峨见着了陈平安,在祖师堂那边见谁骂谁的她,一下子就变成了慈眉善目的长辈,老妇人坐在椅子上,侧过身,一直伸手握住身边那个年轻人的手,询问这些年出门游历,辛不辛苦,怎么瞧着瘦了,一封书信都没有寄来春露圃,这样不好,以后莫要这样了,教人忧心,如今寻见良人美眷的山上道侣了吗?若是有,以后就带来给她看看,若是没有,可要抓紧了……
    老妇人一路将陈平安送到了山脚。
    所以陈平安这趟春露圃,就只是见了她一人。
    渡船管事宋兰樵,财神爷唐玺,山主谈陵,一个都没见。
    所以等到陈平安离去之时,再得知这位年轻剑仙、一宗之主,竟然来了就走,春露圃祖师堂当天就紧急召开了一场议事。
    一袭青衫,站在一处海边渡口,清风拂面,鬓角飞扬,双袖飘荡。
    天上明月,海上风涛,人间青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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